以前只要出國無法留在家吃年夜飯時
母親總會在餐桌上為我留一副碗筷
今年除夕夜我們兄弟也幫她在餐桌上留一副碗筷
我終於懂得母親當時為我留碗筷的期待心情了
只是今年……多一份感傷
我花了好幾天、好幾次想記錄這段思念
但每次都被淚水潰堤而看不清電腦銀幕常被迫中斷
常常當我下班可以擁有自己情緒時
母親好多好多事情常浮現心頭
之前值母親往生佰日時
深夜一人縮著身子坐在地板哽咽哭泣不堪
阿V似乎知道我的心情
一直在旁陪伴
這期間許多感觸卻一直沒有紀錄出我對她的思念與難過
我們全家都是顯性A型性格
常常有許多情緒都不輕易表達出來
當我抒寫這篇文章時
固執且好面子的我仍然不願意告知我的家人及親友有關我的部落格
禮儀師建議我們可以以對母親思念化為文字
於舉辦告別式時唸出來
當時我們四個兄弟姐妹都很害羞
最後還是讓禮儀公司用制式的告別文了
那時我心中不知已擬了多少我對母親的想法與不捨之情
這時…..我想寫下來
因為不想再有遺憾
母親去年底才69歲往生
其實尚算年輕
只是近十年幾乎臥病在床
加上腦筋很不靈光
明顯退化成幼兒般的智力
坦白說
臥病這些年我對她有些微詞
認為她放棄自己
放棄生命
我知道不該有此念頭
但我希望她早點好走
因為家人及她很痛苦
但沒想到以為自己跟一般人不ㄧ樣
10幾年前就獨立搬出來的我
總以為已看淡人生聚散與生老病死
對於母親的往生一定不像一般人會哭得死去活來
我一定會照樣過著正常生活
但……我錯了
年輕與中年的她對我關照場景不斷浮現腦海
以前認為母親很偏心
她對孝順的姐姐偏心
也偏心於最讓人操心的弟弟
但這些都不正確也不重要了
以前根本無法體認「子欲養而親不在」的道理
但這次…….我重重深深地體悟到了
原本以為我是兄弟裡最冷靜
最不會為她流眼淚的一位
的確
連她最後為病痛所苦於加護病房頻繁進出時
我始終很少為她請假也沒有流下一滴淚
沒想到她已離開近4個月
我的淚水卻一天比一天多
一次比一次激烈
哀痛一波又一波的向我襲擊
以前為自己的事業不順心
為友誼的遺憾 為分手的情人所流下的淚水
都沒有這次來的痛
肝膽俱裂般的痛
像失去根的浮萍般無以依靠的無助
我每天祈求她的入夢
以前從未夢過她
一次都沒有
卻在她離開後不斷出現在我夢中
夢裡年輕與中年的她很有元氣
很會安排自己生活
那是我對母親的期望嗎
跟晚年她給我的印象完全不ㄧ樣
高中時為了升大學
每天晚上補習
有次晚上下課坐公車睡過頭
已是半夜12點
過站下車害怕地走回家時
她已站在巷口差點沒報警
17歲開始有自己房間
不能像以前全家人擠睡一間房了
沒有安全感的我要求晚上要一個大抱枕
她隨即花1000元左右坐計程車錢去剛開幕不久的SOGO百貨
買2500元跟人一樣高的日本原裝Hello Kitty抱枕帶給我
直到10幾年前我搬出來
沒把抱枕帶出來
實在因為那抱枕已經被我嫌棄外衣脫落
口水沾到髒到不行 棉絮都跑出來
現在回想起來
那都是她對我愛的「證據」
前幾天發現洗衣機取出的衣服上有好多毛球
把收藏多年保存完好的除毛球機拿出來
那是20年前剛開始踏入社會工作每天都要整燙上班服
她特地去日本舶來品店買給我
沒想到一看到這除毛球機卻觸景傷情
眼睛又不聽使喚潰堤了
從讀書時代起
超愛吃家中附近市場一攤蚵仔麵線和魷魚羹
一向在假日貪睡的我總在前一晚吩咐母親要吃這兩樣東西
媽媽總會在假日早晨6.7點各買100元放入大同電鍋內
等我大小姐睡到中午12點起床便可吃到熱騰騰的美食了
這樣疼愛我的互動維持到我搬離開家才中斷
絕不沾任一口牛肉的她
為了愛吃牛肉麵的一家六口
常煮得一鍋比台灣各地方標榜好吃的牛肉還要美味極了
唸大學時
男同學超愛來我們家作客
因為母親每每總會煮一整桌滿漢好菜招待
加上同學愛極父親收藏多年好酒
當時同學真是名副其實的白吃白喝呀
他們對母親十分感恩
我想至今只要想到我母親的人
只有不捨與懷念吧
她只有小學畢業
我們四兄弟從小求學過程中
她從未在學業上指導過我們
因為家裡開工廠
又是大家庭
她常為了4.50人大家庭成員及20幾位工人伙食打點
所以沒空敎 也不知該如何敎
但她給我無限的愛與從沒有餓過的生活
即使3.40年前家裡非常辛苦…..
以前很不喜歡她邊作家事卻像玩遊戲般嘴巴不停止唸我的名字
當時覺得討厭與沒水準
所以我選擇不回應
現在
當我作家事時
我卻不自主常常唸寶寶-阿V的小名
阿v沒有回應只是玩他玩具或是白我一眼
我才驚覺當時母親對我就像我對兒子般作的行為一樣----那就是母愛！
以前開小刀住院
她會隨伺在側
但她重病這幾年
我卻像應付般的去醫院看她幾眼
我不是個記性很好的人
卻無法忘記近40年前一場火災讓我成為被火紋身的幼兒
她背著我到萬華四處求醫的影像
及許多路人媽媽對我母親及我的關心
一直深烙腦海中
最後是馬偕醫院整形外科收容了我
母親直到晚年都記得那位良醫的名字
當時母親延誤到大醫院就醫被 馬偕
醫師罵到狗血淋頭
也聽 從 醫師指示每天按摩我的右手
使重要的右手不至於殘廢
反而變的比一般人更靈活 更會畫畫 更會烹飪
母親在世時常憶及這件鮮明的往事
我便會一遍遍再拾起她對我愛的証明
阿V跟我回娘家時
最喜歡找我的母親
一直蹲坐在她身旁陪伴的讓我有些妒忌
他們好像培養一種極微妙的婆孫之情
父母從以前就禁止我們養動物
到後來接納這個有教養的孩子
還把阿V當作孫子
願意伸手摸摸友善的阿V還給他壓歲錢
足足花了一整年時間哪
因此這幾年她陸續進出住院時
每次都偷渡阿V帶去醫院看阿嬤
讓阿嬤與阿V聊表思念之情
母親看東西眼光很好
我想我跟她一樣寧可多花點錢買好一點的東西
不想買沒質感卻常需為更替不能用的東西傷腦筋去逛街
我從年輕起就跟她一樣非常不喜歡逛街的
她的許多好眼光事蹟還有呢
26年前她買給我的籐製五斗櫃與化妝鏡
當時價格不斐
至今卻一點都不褪流行與實用
目前成為房間裡我最重要的傢俱
年輕時她送珠寶和手錶給我
不肖的我卻短視沒經過她同意把珠寶變賣了
這個秘密至今我都不敢說出來
那時只想到手錶賣不掉
沒想到卻成為睹物思人的禮物了
遺傳她的宅 愛做菜 很會做家事 愛吃 皮膚不好 愛買廚房用品 花大錢省小錢….…等
許多往事卻像電影停格般清晰地一一浮現腦海裡
朋友
請隨時擁抱你最親愛的人
勇敢對他們說「我愛你」
兒子阿V在我身旁睡覺又作夢發出咕噥語了
對他非常敏感的我輕輕安撫他的背
我想如果母親在天之靈
我希望她化身為阿V
讓我好好照顧她
好嗎
媽，我多想再看看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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